“夫人，您起來了呀！”</p>

唉一睜開眼的蘇明月還有些回不過神，不知身置何處，鮫珠綃床幔繡著金色曼陀羅花，魚形銀鉤勾住半邊床幔，一絲金陽從門外穿了進來，投射在上了銅漆的大櫃上</p>

恍惚間，她仿佛又回到十三歲，那時的蘇家還是鮮花著錦，富貴逼人，梳妝臺上擺滿各種胭脂水粉、珠寶首飾，衣著華美的仆婢穿梭其中，不聞半絲聲響卻舉止有度，是大戶人家教出的規矩</p>

可是再定神一瞧，這不是珠兒和小雅，而是陌生臉孔，那兩個自幼服侍她的丫頭早還了身契嫁人，因為蘇家再也養不起奴仆，只好放奴仆另尋出路</p>

“你們是誰？”蘇明月一怔，方才發出略帶傭懶的媚聲是她嗎？聽得她自個兒骨頭都要穌了</p>

“奴婢秋沫”</p>

“奴婢回香”</p>

一紫一黃的兩名女子同時福身，紫衣的叫秋沫、鵝黃色衣裙的是回香，一個瓜子膀、一個臉略圓，年方十六、七歲，長相不甚美卻耐看，言行舉止中多了一絲秀氣</p>

“你們是……”唉！她腦子有點糊塗了，感覺忘了什麽，一抽一抽的腦門像在提醒著她</p>

“夫人，奴婢是伺候您的人”端著鹽水的秋沫上前，先讓夫人漱口，再以桂花香茶芬芳口腔</p>

“夫人，凈面”漱完口，回香送上溫水泡過又擰吧的面巾讓夫人梳洗</p>

“喔，我……夫人？”她忽地頓住</p>

對了，她想起來了，就是這個，她怎麽給忘了</p>

神情並無太大變化的蘇明月懊惱在心，她剛進京就兩眼一抹黑，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，被某人一糊弄，她倒是飽餐一頓，睡了個好覺，整個人為之放松，什麽也不管的睡個昏天暗地</p>

再醒來時才想到那個狡猾的家夥什麽也沒解釋，只用了一句簡單的話敷衍——</p>

“等你醒了再說”</p>

這會兒她都醒了，他人在哪裏？</p>

她怎麽也料想不到一個出深山的小獵戶搖身一變，竟成了高高在上的將軍，她得把頸子擡多高才能仰望他？</p>

難怪他堅持要參軍，義無反顧地退掉兩人的女圭女圭親，沒有比打仗更快升官的途徑，才短短數年，他已爬升到令人妒羨的地位，想必這正是他要的功成名就</p>

蘇明月沒有沮喪，她為無緣的未婚夫感到高興，但是難免有些失落，他的成就不是她為他帶來的，而是他自己拚死拚活搏來的，他在爭取戰功時她不在他身邊……</p>

當年退親她不甚在意，只是如今心已動的狀況下，她不免為過去那些曾經得到、卻又迅速消散的東西感到惆悵</p>

“夫人怎麽了？是不是身子不舒服”秋沫關心的問著，隨手遞上一碗熬了許久的參湯</p>

揉揉頭，她面色柔和的喝了口參湯“沒事，就是睡得太多了，感覺昏昏沈沈的”</p>

“夫人要起身了嗎？還是再睡一會兒”回香把床幔拉高，讓她看見窗外的明媚景色</p>

“不睡了，再睡下去骨頭都要發酸了”看看天色都要日正當中了，這一覺睡沈了</p>

“好的，奴婢來服侍夫人”</p>

好在蘇明月也是過過好日子的人，因此在兩名訓練有素的婢女伺候下，倒是沒出一絲紕漏，中規中矩的任人梳發、上妝、插上珠花銀簪，裝扮出將軍夫人的模樣</p>

將軍夫人？</p>

她自嘲，受人恥笑的下堂婦也能翻身，成為他人仰望的對象嗎？</p>

她知道自己應該拒絕，但能做主的他不在，他的手下不一定肯聽她的，更別說她也偷偷想滿足私心，假裝自己真是他的夫人</p>

“衛……你家將軍呢？”</p>

這家夥實在太過分了，將她扔下便不管了，真當她有三頭六臂，能以不變以應萬變</p>

“將軍在書房處理軍務，他一段時日未歸，軍中事務堆積如山，不過他吩咐奴婢們一定要讓夫人先用膳，將軍說夫人的胃不好，得溫養”</p>

說完，她取來白虎皮做成的大氅為夫人披上，快入冬了，天氣轉涼，再過些時日就要下起鵝毛大雪了</p>

“他知道我的胃不好？”乍然訝異的蘇明月感到暖心，這幾年為了刺繡她常忙到忘了要進食，等到餓得受不了的時候就喝點湯，吃幾塊甜糕，一頓飯也就打發了</p>

回香輕聲一笑“夫人是將軍的心頭肉，自是對夫人的身子了若指掌，奴婢是第一次知曉原來將軍也會笑”</p>

罷一瞧見都嚇傻了，以為被邪物附身，差點要請道士來捉妖驅邪，將軍的笑太令人驚悚了</p>

“難道他從不笑？”蘇明月訝然地問</p>

兩個丫頭沒有心有靈犀一點通，卻同時動作一致的搖頭，清秀的白皙面容上竟出現令人無法誤解的驚恐</p>

驚恐？</p>

太匪夷所思了，為什麽會有驚恐神情呢，不過是人人都會的“笑”而已，有必要如臨大敵、山崩地裂一般嗎？</p>

蘇明月著實不能理解，還有一絲納悶</p>

“將軍不笑”他面冷如霜，眼似冰石，稍一靠近便覺得殺氣很重，誰靠得太近便會身首分家</p>

“難不成他一直板著臉？”很難想像</p>

秋沫、回香小雞啄米般直點頭</p>

“他不累嗎？”臉板久了會僵硬</p>

這話沒人敢回答，靜默了好一會兒</p>

“夫人，先用膳”</p>

見到周嬤嬤端來膳食，秋沫、回香才松口氣，連忙接過來布菜，總算打破冷場狀態</p>

“我還不餓……”剛起床，她真的沒有餓的感覺</p>

“夫人，不餓也要吃一點，您胃不好，這些是將軍吩咐廚房準備的，有碧粳香椿粥、四色蔥香花卷、金米南瓜餡餅和酸筍老鴨煲、沙炒銀杏果……”</p>

陸陸續續上了有十二道菜，本來不太餓的蘇明月在兩個丫頭的勸食下，舉箸嘗了幾口，倒是對幾道合胃口的菜多吃了一些</p>

不過她再能吃也不可能吃完所有的菜肴，有幾道碰都沒碰過，她索性賞賜給底下人</p>

在大戶人家當中，主子賜菜是一項非常榮幸的事，要做得好的下人才能得此青眼，表示主子的看重，此舉自然也讓那些下人高興不已</p>

“夫人要到院子走一走，消消食嗎？”秋沫提議，飯後走幾步對身子好，比較不會積食</p>

“嗯，也好”</p>

酒足飯飽後，蘇明月看起來比剛到時神清氣爽多了，眼神明亮、氣血紅潤，眉眼間多了令人驚艷的明媚</p>

一出屋子，亮晃晃的陽光顯得刺眼，她舉手一遮，一會兒，雙眼不再被光線刺激了，蘇明月這才看清楚所處的院落</p>

除了假山、池塘外，竟有一大片金木犀樹，金木犀是桂花的一種，此時正值秋末，一朵朵小白花開滿枝頭，桂花的香氣相當濃郁，香飄十裏</p>

“夫人，這可是將軍大人親手為您種的”</p>

一道煞風景的男聲忽然從花叢旁傳出，老菊花……呃，陳管事見牙不見眼的笑著，他那特別和藹可親的笑臉下滿著討好</p>

“親手種下？”她壓根不信</p>

這些金木犀少說也有四、五年的樹齡，長得都比她高，仔細一數有幾百棵，別說衛海天沒那份風雅，就算有心也抽不出空閑，這幾年邊關告急，人都打仗去了還種什麽花？</p>

陳管事卻十分驕傲的挺起胸膛“當然，將軍剛買下這座別院時，這什麽也沒種，全是雜草，他花了半個月時間收拾，買了上千棵三年種的金木犀一一種下，可惜將軍不是花農，死了一大半，這些有不少是後來補種的”</p>

“他不用去打仗？”蘇明月忍不住問出心底的疑惑</p>

陳管事用“真不懂事”的眼神看她“打仗也有休戰期，雪深三尺怎麽打，連馬都過不去”</p>

原來如此，還能回家過年的“你怎麽肯定是為我，你家將軍長相還算過得去，必定有其他紅顏傾心”</p>

其實她誤解了，不是回京過節，而是返京覆命，在殿前向皇上說明最新戰情，以及要求軍需的補給和兵馬的調動</p>

他是回來請求支援、補足兵源及糧草的供給，邊關物資缺得厲害，幾乎什麽都沒有，他只好以戰功來換取糧食和保暖衣物，並自掏腰包買了上百壇烈酒，除夕當天連團圓菜都沒吃就帶著三千戰士將大筆物資拉回邊關</p>

為了籌措這批救命物資，他和戶部官員大打口水仗，又在兵部糾纏甚久，連皇上都被他吵得大開私庫，取出十萬兩買禦寒衣物，朝中亦有不少大臣被他拜訪過，不堪其擾的捐款</p>

整整一個月，他走遍每一個大戶人家的家中，身後跟著他的五百精兵，從此鎮北將軍聲名大噪</p>

大家怕的不是他的軍功累累，而是厚臉皮</p>

你帶了五百名帶刀的兵來幹什麽，這不是有錢出錢、有力出力，這是抄家吧！誰看了不怕</p>

皇上也由著他胡來，樂見其成，只要不花國庫一兩銀，衛海天想怎麽做都成，那些屍位素餐的家夥，刮點油下來吧！</p>

“哎呀，將軍是純情的人，但對花花草草其實沒啥興趣，是他常說家鄉的那個人偏好金木犀，他把金木犀種下，想著哪天她見了定會歡喜小的覺得將軍說的就是夫人您，您定是將軍家鄉的那個人，否則這別院中的院子這麽多，為何直接讓夫人住這，更別說提前讓人回來交代，定要好好打理這處的花花草草”他這雙眼看人最準了，很少出錯</p>

純情的人……她訕訕然，能把她逼得開口喊他好哥哥，不時偷香的男人純情？這誤會還真大</p>

聞著金木犀的香氣，眼前的景致更讓她明白兩人之間的差距，她不可再沈浸美夢中，是時候醒來了，既然他不在，那她跟眼前這個掌管別院的陳管事表達應該也有用</p>

“你不用喊我夫人，我不是……”夫人</p>

“夫人生性害羞，不喜別人喊她夫人，怕給喊老了，不過你多喊幾遍她就習慣了，本將軍的夫人就是面皮薄，真是拿她沒轍”不能放她一人獨處，才離開沒多久就差點誤事</p>

一只強而有力的手臂從身後一攬，身子一僵的蘇明月只覺腰身一緊，感覺男子的體熱貼得很近</p>

“是是是，小的一定天天喊夫人，喊得她心裏舒坦，讓將軍您也跟著高興，夫妻鶼鰈情深、羨煞他人”他是什麽讓人聽了順耳就挑什麽話說，是個見人說人話、見鬼說鬼話的人才</p>

陳管事的年歲並不大，二十八、九歲，還不到三十，他原本是軍中的一名采購，但因口角糾紛被人打斷了三根胸骨，此後便常常呼吸不順，沒法和人大聲爭吵，一到冬天更會胸痛得無法自理，差點死在邊關</p>

不過天無絕人之路，皇上的賞賜下來，賜衛海天一座鎮北將軍府，衛海天原本要收留他做府裏采購，但爹娘來了，弟妹又迫不及待幫著管家，這才把陳德福放到別院</p>

說起來，挽月別院才真正算是衛海天的家，裏面的人大多是退下來的士兵和戰死軍士的遺眷，他們有的回不去過平靜的生活，有的日子艱苦，正好他有能力照顧也需要人手，因此一拍即合，全拉在一塊兒了</p>

將軍府是他給爹娘的孝敬，雖然弟弟衛海風有些鳩占鵲巢，把將軍府當作是他的私有物，衛海天也不在意，離家多年，所謂的親情淡薄了許多，他已經不知道如何跟他們相處了</p>

“陳德福你這張嘴越來越伶俐了”逢迎拍馬不落人後，月兌毛的班鳩都能讓他說成羽翼豐滿的雄鷹</p>

陳管事樂呵呵地左手一拍右手手背，態度恭敬“是將軍您不嫌棄，小的還得多練練口才”</p>

“沒你的事，下去吧”一個陳德福等同十八只鴨子，呱、呱、呱地吵得天都能翻一半</p>

“善解人意”的陳管事心思透澈，走時不忘帶上秋沫、回香兩個丫頭</p>

將軍和夫人要談情說愛、拉拉小手，她倆杵著也太不解風情了，趕緊走人省得被人趕</p>

“你今天的氣色看起來很好，充分的休息才能養出你紅潤血色”比起之前慨懨、神色萎靡的模樣，這會兒看來精氣神十足，還有氣力和他大吵一架……呃，是溝通溝通！</p>

“這是你打算跟我說的話嗎？”顧左右而言他</p>

他輕笑，低頭看向冒著火花的杏眼“我沒告訴你我的身分，是因為我有皇命在身，不宜透露太多”</p>

此處是他的別院，自然可以對她透露一些</p>

“大將軍，位高權重”她嘲諷</p>

“位高可以，但別說權重，再英明的皇帝都會有此顧忌”不怕臣子不忠，就怕功高蓋主，為帝不容</p>

臣子謀反，誅之便是，但忠臣為國舍生、為民輕義，為君者殺或不殺？</p>

殺了，天下人唾棄，不殺，惶惶不安，怕被取而代之</p>

“所以你在做的事和我有關？”她猜測要不他怎會和她走得近，不先完成皇上交代的事？</p>

“也是，也不是”只是碰巧有所勾連</p>

“少打馬虎眼，又糊弄我也是、也不是是什麽意思，和我有關連？”她皺起鼻，不太想扯進朝廷的事</p>

“不是和你有關，是和你正在追査的那件事有些牽連”有因才有果，企圖資助敵國才衍生銀錢的騙取</p>

銀子不會平空出現，得有出處，而無數的富戶正在招手，心有圖謀的人為何不藉此斂財，越貪越好操控，隨便丟個魚餌就飛快的吞餌，別人的勸阻當馬耳東風，是來阻止發財的壞人</p>

“許伯伯他們……”</p>

“楊大成”衛海天直接打斷</p>

她略帶不滿的揚目一睇“你不用一再提醒，我也曉得他不姓許，可是在我家沒出事前，他對我們一直很好，像爹失散的親手足，逢年過節不忘送禮，也看不出有一絲壞心眼，我娘的老毛病犯了也是他千裏迢迢送藥來，我們一家都很感激……”</p>

餅往的溫情讓她忘了這些都是別有目的？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，蘇家不就被這所謂親如兄弟的“許伯伯”騙得傾家蕩產？</p>

“他敵國奸細”他一句話止住了她的千言萬語</p>

“嗄？”敵國奸細？</p>

蘇明月腦中一片空白，難以相信所聽見的事</p>

“雖然還不是很確定，他娘的確是漢人，姓楊，他從母姓，但他爹應該是薩滿勇士，早年兩國交戰被擄走不少婦女，他娘便是其中之一”</p>

只是楊大成容貌偏像天朝人，因此未被懷疑其身分，長年待在母族的土地從事騙財的行動，助其薩滿國的父親起事</p>

“什麽，許……楊大成他是敵國的……”居然是這樣的身世，太讓人驚訝了</p>

“那天我叫你別回頭你偏要看一眼，楊大成身邊那個身形高大的男人，便是薩滿國二王子阿拉漢，上回兩國的交戰正是由他領軍，足足打了三年”可說是慘勝，填了不少人命進去</p>

雙方互有傷亡，但薩滿勇士是天生的戰士，他們很能打，以一敵五不在話下，用人海戰術勉強一戰</p>

我朝的軍隊太弱，對方太強，若非在人數上取勝，只怕早已兵敗如山倒，被長驅直入</p>

如今好不容易打贏，因此絕對不能任其死灰覆燃、卷土重來，否則我朝江山危癸！社捜百姓陷入重重馬蹄的踐踏下</p>

“對，因此我打算和你喬裝成一對商人夫婦，以賣繡品為由做為掩護，再出他們殘餘的藏身所，一網打盡”為防萬一，絕不能漏逃一人，幾條伏線得連根拔起，再無串聯</p>

“難道沒人認出你的將軍身分？”他更好辨認吧！食君之祿，為君分憂，滿朝文武百官總有相識</p>

“所以才要更小心謹慎，掩人耳目，不過我常以鐵甲戰袍現身朝堂，又慣帶蝠形面具，因而認得我原本面目的人並不多”故而皇上將此事交付於他，要他便宜行事</p>

可笑的是他月兌下盔甲，換上一般尋常衣物，他回自個兒的將軍府居然被打出來，他的親弟弟說他不是衛海天，是假冒的賊人，叫他哪裏來滾哪裏去，休得冒犯</p>

之後他很少回將軍府，回去了反而像是外人，格格不入，他爹還好，以他為榮、處處關心，娘卻是偏心眼的，要他把浴血得來的將軍位讓給衛海風，說弟弟沒本事當不了官，做哥哥的要讓弟弟才公平</p>

呵呵！鮑平？朝廷的官是皇上賜的，能像糖塊一樣讓來讓去不成？娘的想法太天真，也太傷人</p>

“非要扮成夫妻嗎？不能以兄妹稱呼？”蘇明月不想騙人，她認為為人處事都要光明正大</p>

衛海天似笑非笑的凝望她，眼若深潭“我都把心剖給你看了，你還想逃避嗎？”</p>

“我……”她眼神閃爍，不敢與他對看</p>

“月牙兒，相信我，這一次我不會把你扔下，不論我走到哪裏都要拉著你，是生是死，你我同行”九死一生後，他才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，他想配得起她</p>

看著他深情雙瞳，蘇明月眼中蒙上一層水霧，她還是會害怕受到傷害，但她願意再信他人生是一場豪賭，不賭一賭怎能甘心</p>

人生是一場豪賭，不賭一賭怎能甘心</p>

“你敢負我，我要死你”她說著狠話</p>

一片銀杏葉子掉落，兩人同時伸手想去接，大手包著小手，銀杏葉子落在小手手心，像是有情人的心緊緊包住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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